如果说之前她多少还有些信心,以为能够凭自己的先见之明扭转后来,就像之前扭转外祖命运的话。经过了这几天,连她自己都明白,她现在其实有些茫然和无助。
她迫切想要找个人倾诉下,身边却没有这样的人。
身侧的谢铭柔还在对着谢静竹绘声绘色地描述昨夜那惊险的一幕,就彷佛她亲眼目睹了一般,明瑜微微有些失神。
掌灯时分,奉旨留下的太医在阮洪天的陪同下,过来替明瑜换了药。
「阿瑜,你娘被墨儿缠住了,晚间还会过来看你。」
阮洪天送了太医,又返回,安慰女儿道。
「爹娘这几日辛苦了,不必总顾着我。」
阮洪天仔细看了眼明瑜,唔了一声,踌躇了下,终於叹道:「阿瑜,我晓得你还挂念你院里的杜若秋。今日意园里一腾空,爹就叫了大管家过去细细问过前几日留在凌轩阁里伺候的下人,却全无消息。也不晓得那杜姑娘如今到底被三皇子如何了。爹记着你之前还对我说,万万不可怠慢了三皇子。莫说你这么说,便没说,爹也不敢如何啊。一想到他爹现在以为我真报官了,还在等消息,我这心里就……」
明瑜犹豫了片刻,叫父亲靠近了些,这才压低声把个中经过提了下,只略过了自己先去信给谢醉桥的事。
阮洪天极吃惊,定定望了明瑜片刻。
「竟那裴大人与太子从三皇子手上把人弄了回来?只阿瑜,听你这么一说,爹就更糊涂了。杜若秋什么人,何以会让这些大人物这般上心?且你又如何晓得这些?」
「爹,我今日收到了谢家妹子转的一封杜若秋的信,这才晓得了这些。个中再详细的,你问我我也不清楚。只知道大约和我们家的顾选有关。仿似那姓裴的人看中顾选要用他,三皇子欲插一手,这才惹出了这些麻烦。」明瑜道,忽然又想起昨夜遭遇三皇子的一幕,想了下,终吞吞吐吐又道:「爹,昨夜我被贵妃召见。那贵妃就三皇子的亲娘。出来时竟遇到三皇子,他说了几句话……」见阮洪天看过来,便照记忆,重复了一遍。
阮洪天神色一下凝重起来,皱眉不语。明瑜也没出声,只静静看着父亲。半晌,见阮洪天叹了口气:「罢了,只要皇家的人,都不咱们能得罪得起的,小心伺候就。爹之前还有些患得患失,接了这一回的驾,咱家虽得了些风光恩赏,只不过几日里竟出了这么多的事,差点还害了你。爹越想越后怕,阿瑜你之前劝爹的话确有道理。好在总算过去了。有此一遭,往后爹自会更加小心。」
明瑜虽极不喜那三皇子,只明明就晓得他往后便九五之尊,自己又能如何?本该正好借这机会劝父亲顺势爬竿,与三皇子交好。忽然却又觉得以那三皇子的阴鸷,即便父亲现在倾力投靠於他,谁又能保证到了最后,他不会因了荣荫堂的金山银山而翻脸不认人?一阵迷茫,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阮洪天不晓得明瑜的心思,见她默默,还道疲累所致,叫春鸢诸人好生伺候,自己便起身欲待离去。明瑜忽然想起白日里裴文莹说过的话,便提了下明日裴泰之可能会来,又补了句道:「爹,那裴大人过来,我猜他不止为道谢那么简单。估计还会提顾选的事。」
阮洪天笑道:「他既看中了人,顾选又愿意的话,爹岂有不放之理,跟了他过去,前途自比在我家要强不知多少。爹顺道将他与杜若秋的婚事也办了,算尽到主仆之情分。」
明瑜笑着点头。
这或许就阮家为这一双在前世结缘的人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。以后的路,需要他们自己走下去。
其实不止这一双有情人,就连明瑜自己,又何尝不这样?
重生的她彷佛知道自己该如何走。但事实上,这条明明看起来已知的道路,却也不乏云雾缭绕。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中,出现在她面前的会山重水复还柳暗花明。
她只要一直努力走下去。为自己,更为她深爱的家人。
(卷一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