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安被于谦说得目瞪口呆,好半天没吭声。
朱祁钰早想把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赶出去,於是下令,免掉刘安总兵官之职,关进狱中。刘安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高高兴兴的来,结果落得个去职下狱。在大牢里,他怎么想怎么都不明白。
也真难为他了,如果他早知道朱祁钰就要登基,也就不会说那些话了。也先正因为他不清楚京中的形势,才把他放回,借他之口,阻扰朱祁钰登基。至於也先是不是真心要把妹妹嫁给朱祁镇,这不好说,因为也先虽探过朱祁镇的口风,但朱祁镇给他打马虎眼,既没答应又没有反对。这事,最后就不了了之了。
刘安的下狱,在一定程度上对边关守将起到了震慑之用,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,再也没人敢和瓦剌接洽。
不过,这对於一个人来说,就成了绝望,这人就是朱祁镇的妻子钱皇后。钱皇后深爱朱祁镇,因为赎不回朱祁镇的事,她已经哭瞎了一只眼睛,再经过这次打击,她做了噩梦,竟从床上摔下来,残了一条腿。有人要给她治,她宁愿死,也不肯答应。这等情,可以感动百官,可以感动天下,但感动归感动,在这不知也先何时会打过来的情形下,对於迎回朱祁镇之事,没人敢在提。
九月初六,朱祁钰登基的日子终於到了。
奉天殿(俗称金銮殿,即现在的太和殿)外,旌旗无数,百官列位以待,像皇帝登基这般大典,只能用隆重来形容。
不过,朱祁钰的登基仪式不像前几任皇帝那么讲究,因为土木堡之战给大明的创伤实在太大,京中三大营(即五军营、神机营、三千营)几乎全军覆没,现在组建的三大营,根本就不能和之前的相比,负责紫禁城安全的禁卫军比起以往,也少了很多。
午门外,戒备森严,然在某些人看来,这算不了什么。朱祁钰的登基仪式刚举行到三分之一,就被人打扰了。
来人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群人,一大群人,一群足以令此时的紫禁城颤抖的人。
走在前面的是三个全身蒙面的黑衣人,这三人,均是背负双手,全身毫无一丝高手的气势,三人身后五丈外,走在最前的是一个面上带笑的青年和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,那青年腰间悬着一把剑,牵着女子的手,好像就在逛街一般。在这对男女之后,则是一群高手,三教九流,几乎样样都有。再往后,才是一大群劲装汉子。
见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逼近午门,一批禁卫军手持长枪,迎面大步而来,就在这个时候,那三个蒙面人全身突然发出恐怖之极的力量,那批禁卫军个个如撞在气墙上,被弹了起来,落了一大片。
更让人惊骇的是,那三个蒙面人的劲道拿捏极准,那批禁卫军落地后,虽然吃疼,但都没受到什么伤害。显然,三个蒙面人不想杀人。
倏地,一道人影从午门内飞射而至,落地后,大声叫道:「郕王有令,让他们进去。」这人不是别人,正是方剑明。
禁卫军见是逍遥侯,自动向两边散开。
方剑明深深的盯了三个蒙面人一眼,只觉这三人高深莫测,无法探知他们的实力,心头一凛,张口吐了一个字,道:「请!」
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 母子上阵
话罢,他身形一转,大步入宫。那三个黑衣蒙面人一言不发,仍然背负双手,与方剑明保持六丈的距离紧随着,不管方剑明有多快,三人始终都没有落下。方剑明虽然没有回头去看,但能感觉到三人存在,心头惊骇,暗道:「林秀林果然厉害,连这等隐士高人也被他请了出来。」
一路之上,并没有看见一个侍卫,想来早已撤到了宫内,到了奉天殿外的广场上,方剑明接连八个纵跃,落在了朱祁钰身后。
此刻,广场上少说也有两千多人,大部分是宫廷侍卫,长戟林立,旌旗飞舞。弓箭手,锦衣卫,站了一大片。
朱祁钰率领百官,严阵以待,夹在在百官之中,有不少事先安排好的高手,整个广场没有人说话,场面异常的安静。
那三个黑衣蒙面人在达到广场之后,左二右一的向两边走开,不言不语,直立在广场上,活似三尊石像。
不久,那青年和女子并肩而到,身后之人,一个不缺,一拥而上,将四分之一个广场占去了。论人数,朝廷这边自然要多,但论气势,朝廷根本就不能和对方比。
那青年低声对女子说了一句什么,见女子退回人群之中后,身形一展,一掠而上,与朱祁钰相对而立。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还有十丈之远,但两人的眼神却「交战」了起来。
半响,那青年仰天一声大笑,道:「原来你们也早已准备好了。」
朱祁钰的脸色有些阴沉,他自忖自己的武功很高,但经过刚才与对方的「较量」,他隐隐有不敌的迹象。
「阁下就是逍遥派的帮主林秀林?」
那青年面色一沉,冷冷一笑,道:「林秀林只是我的一个化名,我的真名叫朱遵霖。」
朱祁钰暗道:「允文遵祖训,他果然是朱文奎之子。」口中却喝问道:「本王不管你姓甚名谁,你兴师动众的来此,究竟有何目的?」
朱遵霖(林秀林)微微一笑,道:「笑话,在我面前,你算什么王?我来此,是要拿回本该属於我的东西。」
朱祁钰喝道:「大胆!」
朱遵霖冷冷一笑,道:「朱祁钰,你很幸运,费尽心思的算计朱祁镇都没有成功,瓦剌人一来,竟促成你得势,真是滑天下之大稽。」
朱祁钰耐性再好,听了他的话,也禁不住冒火,怒道:「大胆狂徒,把他给本王拿下!」
话音一落,一道人影从人群中飞出,一个起落,疾快的朝朱遵霖扑去。朱遵霖冷冷的哼了一声,只见三个黑衣蒙面人中的一个身躯微微一侧。
「哇」的一声,向朱霖扑去的人一声惨叫,横飞出去,落地后就再也没有气。
朱祁钰见了,倒吸一口冷气,那被杀的人是他郕王府中的八大高手之一,论武功,绝不在各门各派的长老之下,没想会死得这么快,死得这般诡异,黑衣蒙面人的武功,只能用恐怖绝伦形容。
此刻,他不仅有些后悔起来,在原先的计划中,是先挑明朱遵霖的身份,然后再问朱遵霖如何打法,这叫做先礼后兵,谁料,他一沉不住气,便损失了一个爱将,说起来,这也怪他有些托大了。
那人一死,片刻之间,从人群中飞出七个人,一字排开,落在朱祁钰身前,内中一人厉声道:「朱遵霖,你竟敢对殿下口出狂言,你想造反不成?」
朱遵霖冷冷的道:「造反?造反的是你们!」
朱祁钰生怕这七个手下坏了计划,沉声道:「都给本王退下。」
那七个人和被杀之人相处了好几年,已有情义,心头悲愤,只想找朱遵霖和凶手报仇,听了朱祁钰的话,非但没有退下,反而朝那名黑衣蒙面人围了上去。
倏地,只见两道人影快如闪电的掠到,落在七人身前,其中一个袍袖一甩,喝道:「退下去!」七人只觉一股强风吹来,险些被震退。
来人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者,出手之人看起来要更苍老些,眼神如电,盯着那名黑衣蒙面人,另外一人目光一转,望向了朱遵霖,两人有个相同之处,那就是发间都插着一枚银片。
方剑明见这两个人出现,想道:「昨晚义父对我说过,银片门的一个宿老和朱祁钰有极大的关系,难道那出手阻拦七人的老者就是此老?嗯,此老的武功果然不错,但是,比起这三个黑衣蒙面人来,他似乎稍有不如。这三个黑衣蒙面人,恐怕也只有义父和天都伯伯才能对付。不过,一对一的话,也还剩下一个,第三个黑衣蒙面人又由谁来对付呢?」
他正在猜想着,朱遵霖面上冷冷一笑,缓缓的道:「银片门!」
出手的老者目光一转,望向了朱遵霖,道:「不错,老夫正是银片门硕果仅存的大长老况无极。」
未出手的老者接口道:「我是银片门的掌门人谷如峰。」
方剑明听了,暗道:「这谷如峰就是何飞之师云天蓝的师弟,论年纪,和八怪差不多,做了掌门人之后,竟改了门规。」
有关银片门中的事,方剑明也是这两天才听刀神说的,刀神之所以知道银片门的事,那是因为况无极曾暗中找过他。
朱遵霖「哈哈」一笑,道:「我早就知道你们银片门和朱祁钰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,我要拿回属於我的东西,首先就得和你们银片门起冲突,好在我已经请了两位前辈来会会你们。」
话声一落,只见他身后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人,别看这人上了年纪,但长得活像一只大水牛,手中拿着一根粗长的藤条。
此人混在人群的时候,还不算显眼,此刻一出来,有人失声叫道:「呀,他是六十年前黑道上六大魔之一的牛魔鞠鹏飞。」
牛魔鞠鹏飞咧开大嘴一笑,道:「老子退出黑道已经有三十多年了,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老子。」转过身去,恭恭敬敬的道:「娘,孩儿恭迎你老。」
此话一出,好多人都是大吃一惊,他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已经够吓唬人的,没想到连他老娘都来凑热闹了。
「嘿嘿……」
怪笑声中,只见一个有些驼背、满头白发的老太婆从人群中走出,到了鞠鹏飞身边,双眼一翻,暴射精光,斜视着况无极,怪声道:「况无极,还记得老婆子吗?」
况无极心里虽在吃惊,但面上却是淡淡一笑,抱拳道:「原来是梅大娘,失敬,失敬。」
梅大娘怪笑道:「什么梅大娘,老婆子已经老了。」顿了一顿,道:「九十年前,令师与夫君在括苍山一战,胜负未分。今天真要打起来的话,你我恐怕要分出个胜负来
况无极劝道:「梅大娘,你们母子几十年未在江湖中露面了,何苦一定要淌这条浑水呢?若失败了,岂非不值?」
梅大娘发出悠长的怪笑,道:「江湖中人还怕朝廷吗?」面色陡然一冷,道:「况无极,想你们银片门,乃四大隐门之一,存在武林也好几百年了,你身为大长老,就忍心看着银片门在武林中消失?」
况无极淡淡一笑,道:「梅大娘,这是本门的事,不用你操心啦。」
梅大娘冷笑道:「这倒是老婆子多事了,但今天,我母子是帮定了朱公子!只要朱公子一声令下,我母子定会全力以赴。」
忽听有人道:「这里是皇城,容不得你们在此放肆。」
随着话声,只见于谦不顾众人的劝阻,从人群中大步而出,朝场中走去。方剑明生怕他有闪失,忙紧随其后。
于谦回头道:「侯爷,你请留步,於某并不怕他们。」
梅大娘听了,阴笑着问道:「瞧你倒有些气概,请教高姓大名?」
于谦道:「本人名叫于谦。」
梅大娘一怔,道:「你会武功吗?」
于谦一声大笑,道:「於某不会武功。」
梅大娘不屑的道:「你不会武功,出来凑什么热闹,滚回去!」
隔空一掌推出,谁也想不到她会朝于谦下手,急坏了不少人。
方剑明冷笑一声,身形一晃,绕到了于谦身前,运起天蝉真气,单掌一劈,只听「砰」的一声,方剑明站着不动,梅大娘的身躯晃了一晃。
梅大娘惊道:「好小子,你是谁的门下?」
鞠鹏飞见梅大娘吃了暗亏,怒喝道:「小子,你找死!」话音未落,人已窜出,手中的藤条一挥,夹着强劲的力道,落向方剑明。
方剑明反手轻推,把于谦送出数丈外,腾身跃起。鞠鹏飞一击不中,身躯再次窜出,藤条横扫。方剑明眼明手快,疾抓藤条。
鞠鹏飞一声冷笑,藤条在他手中,就如怪蟒一般,陡然一偏,打向方剑明的手臂。他的招式不是不快,但方剑明的招式比他还快,翻腕一抓,登时把藤条牢牢抓住。两人身形落地后,同时向内拉扯。
如此一来,两人在藤条上较量起内力。片刻之后,鞠鹏飞额上见汗,但他牛脾气一来,死活不肯松手,终於,「啪」的一声,藤条断为两截。
这根藤条是鞠鹏飞从深山大泽中精选的,比普通的藤条不知要结实多少倍,韧性又极好。仗着此藤条,他不知打败了多少成名高手。谁料,今天竟会断在方剑明手上。
方剑明不理会鞠鹏飞的恼怒,把手中的那截藤条扔掉,冷冷的道:「谁敢动於大人一根头发,休怪方某对他不客气。」
鞠鹏飞本来还想上前与方剑明开打,但见方剑明扔出的藤条深深陷进地面,脸色大变,知道再斗下去自己还会吃亏,偏他成名多年,想罢手又放不下脸来。恰好这时,梅大娘大声呵斥,要他退下,他狠狠瞪了方剑明一眼,走回梅大娘身边。
梅大娘深深的盯了方剑明一眼,道:「你就是方剑明?」
方剑明道:「不错。」
梅大娘道:「很好,有机会的话,老婆子一定要向你讨教几手少林功夫。」说完,便不再吭声。
方剑明转头看向朱遵霖,道:「朱兄,你的真实身份我已知晓。而今,瓦剌在塞外虎视眈眈,随时会攻打过来,我希望你能抛开仇怨,以国家为重。」